二十一
司空南陽郡人來季德,已經入棺等著下葬了,忽然又現出原形,坐在祭床上,面色服裝聲音,還是象常見的那樣。孫兒媳婦,他依次教導告誡,囑咐的事情都有條有理。他鞭打奴婢,也都說得出他們的罪過。吃喝完畢,便告別走了。全家老少,悲痛欲絕。像這樣過了幾年,家裡的人漸漸地覺得有點討厭了。後來他喝酒喝得太多了,醉了以後原形畢露,不過是一條老狗,大家便一起把它打死了。接著大家去打聽這條狗的來歷,原來就是村中賣酒人家的狗。
二十二
山陽郡人王瑚,字孟璉,任東海郡蘭陵縣尉。半夜時分,總有戴著黑頭巾穿著白單衣的小吏到縣府敲門,王瑚去開門迎接他,卻又忽然不見了,像這樣一直過了好幾年。後來(王瑚派人)偷偷地探察他,只見一條老狗,黑的頭、白的身體仍像過去那樣,一到縣府門口便變成了人。(派出的人)把這情況告訴了王瑚,王瑚就把它殺了,於是敲門的事也就絕跡了。二十三桂陽太守李叔堅,曾給刺史當從事史。他家裡有條狗,像人一樣站起來走路,家裡人說應該殺了它。李叔堅說:「犬馬常常用來比喻君子。狗看見人走路,便模仿著走,有什麼傷害呢?」過了一會兒,狗戴了李叔堅的帽子奔跑起來,家裡的人十分驚訝,李叔堅卻說:「它不小心誤碰上了帽子,是帽帶掛住了它的頭罷了。」狗又在灶前保留火種,家裡人更加惶恐不安了。李叔堅又說:「奴婢們都在田里幹活,狗幫助保留火種,正好可以不再麻煩鄉鄰。這有什麼壞處?」過了幾天,這狗突然死了,結果李家便一點兒怪異的事情也沒有了。
二十四
吳郡無錫縣的上湖有條大堤。管堤的小吏丁初,每次天下大雨,總是去巡視堤岸。這年春天剛下過大雨,他就出去巡視湖堤。傍晚的時候回家,回頭看見有一個婦女,全身上下都穿著青色的衣服,撐著青色的傘,在後邊追著叫喊:「丁副官等等我。」丁初當時十分惆悵,心裡想留步等她,但又起疑云:「本來從沒有看見過這種情況,現在忽然有個女人冒著陰雨天氣走路,恐怕一定是精怪了。」丁初便快步逃跑,回頭看看那女人,追他也追得很急。丁初因而也急匆匆地走,走著走著和那女人的距離變遠了,回頭看那女人,竟自己跳進湖中,撲通一聲,浪花四濺,衣服和傘都飛散開來。仔細一看,原來是只青顏色的大水獺,衣服和傘都是荷葉。水獺曾變成人的形狀,多次用美色來迷惑年輕人。
二十五
魏齊王曹芳正始年間(公元240 年——249 年),中山國人氏王周南任襄邑縣縣長。忽然有隻老鼠從洞中爬出來,在廳堂上對王周南說:「周南,你在某月某日要死去。」王周南急忙趕前去,卻不答腔,老鼠便回到洞中去了。後來到了王周南要死的那一天,老鼠又出來了,還戴著帽子、頭巾,穿著黑衣服.對王周南說:「周南,你中午要死了。」王周南還是不答腔。老鼠又進洞去了。一會兒它又出來,出來了又進洞,轉了幾個來回,講了幾次和前面相同的話。這時正好到了中午,老鼠又說:「周南,你老不答腔,我還能說什麼呢?」說完,便倒在地上死了,它的衣帽也馬上消失了。走近看它,與平常的老鼠沒有什麼不同。
二十六
安陽城南有一座亭館,夜裡不可以在裡面住宿,如果在裡面住宿,總是會死人。有一個書生懂得道術,竟在那亭館裡過夜。亭旁的老百姓說:「這亭館住不得,過去前前後後很多人在亭館裡住過,沒有一個能活著的。」書生說:「沒有害處,我自能對付。」於是他就住在亭館的辦公廳中,還端正地坐在那兒讀書,讀了很久才休息。半夜以後,有個人穿著黑色的單衣,來到門外,呼喚亭主,亭主答應了一聲。那人問:「看見亭樓裡有人嗎?」亭主回答說:「剛才有一個書生在這裡讀書。現在剛讀罷,似乎還沒有睡。」那人答應了一聲便歎息著走了。一會兒,又有一個人戴著紅色的頭巾,呼喚亭主,就像剛才那個人一樣和亭主問答,也答應了一聲歎息著走了。他們走了以後也就鴉雀無聲了。書生知道沒有人來了,就起來走到剛才那兩個人呼喊的地方,仿照他們的樣子呼喚亭主,亭主也答應了一聲。書生又說:「亭樓裡有人嗎?」亭主就像剛才那樣作了回答。書生就問道:「剛才穿著黑衣服來的是誰?」亭主回答說:「是北屋的母豬。」書生又說:「戴著紅頭巾來的是誰?」亭主回答說:「是西屋的老公雞。」書生說:「你又是誰呢?」亭主說:「我是老蠍。」於是書生勉力讀書讀到天亮,不敢睡著。天亮了,亭邊的百姓來看他,驚訝地說:「怎麼就您一個人能不死?」書生說:「快拿劍來!我給你們捉拿精怪。」於是他就拿著寶劍來到昨天夜裡亭主答話的地方,果然發現了老蠍,大得像琵琶,毒刺有幾尺長。又到西屋抓住了老公雞,到北屋抓住了老母豬。總共殺了三個怪物,亭館裡的毒害就被平息了,以後永遠也沒有災禍橫行了。
二十七
三國東吳時,廬陵郡治所的亭館樓上常常鬧鬼,在裡面過夜的人總是死去。從此以後,過路的使者官員,都不敢到亭館裡留宿。這時丹陽郡有個叫湯應的人,很有膽氣和武藝,出使來到廬陵,就到亭館裡住宿。亭吏告訴他這亭館不能住,湯應沒有聽從。他讓隨從回到外面住宿,自己只拿了一把大刀,獨自一人住在亭中。到三更已過,忽然聽見有人敲門。湯應遠遠地問:「是誰?」外面的人回答說:「是部郡從事史前來互通信息。」湯應讓他進來,他說了一番話就走了。過了一會兒,又有人像剛才那個人一樣來敲門,說:「郡守前來互通信息。」湯應又讓他進來,這人身穿黑衣。這兩個人走了以後,湯應認為他們都是人,一點兒也沒有猜疑他們。轉眼間又有人敲門,說:「部郡從事史、郡守前來拜見。」湯應於是懷疑了,心想:「這夜裡不是拜訪客人的時候,而且部郡從事史和郡守,也不應該一起來。」他知道來的是妖怪了,就拿著刀迎接他們。只見那兩個人都穿著華美的衣服,一起進了屋。坐定後,自稱郡守的便和湯應談話。話還沒有說完,部郡從事史忽然起身繞到湯應的背後。湯應便回過頭來,用刀對面砍去,砍中了他。郡守便離開座位逃了出去,湯應急忙追趕,到亭館的後牆下,追上了郡守,向他連砍幾刀,湯應才回去睡覺。到天亮,湯應帶了人前去尋找,看見有血跡,便按血跡去找,把兩個妖怪都找到了。自稱郡守的,是一頭老豬;自稱部郡從事史的,是一隻老狐狸。從此以後,這亭館裡的妖怪就絕跡了。 |